□柳潭

　　为了能安全自由地食用蔬菜，于是我租了地，学种菜。时过十二载，有了这篇种菜小记。

　　一

　　没有种地之前，我只知吃玉米。种了几年玉米，知道了玉米种类，犹如石榴籽般多，可分为糯玉米、黑玉米、甜玉米、文玩玉米、爆裂玉米、高油玉米……知晓了我嗜好的糯玉米最好的品种是迪彩甜糯676，它棒型大，纺锤型，吃起来香糯脆甜。明白了风消积雪，立春一过，玉米就可催芽育苗；雨水之后，水成嫩碧，苗尖上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时，玉米苗就可分家单干了。那时的玉米苗儿虽弱不禁风，但地不用覆盖地膜，也不用撑蓬。还懂得了一块玉米地春天种了，夏秋还可播，明年还可以继续栽，玉米不像豇豆对土地喜新厌旧。明了了玉米的壮苗期、大喇叭口期，施尿素量的多与少。还会清晰地辨别玉米胡须被风抚摸着，害羞到什么色彩，就可离开妈妈的襁褓，那时煮熟的玉米不老不嫩，香甜可口，嘴里咬着还惦记着蒸笼里的。

　　这仅仅是种玉米而已。至于从风光着柳的早春到梅香入梦的冬夜，我种过的四季豆、豇豆、黄瓜、丝瓜、萝卜、白菜、苷蓝、生菜、香菜……假如一一列举，其品种分类、生长习性、管理技能、收藏储存等，内容之丰厚，不亚于一本《辞海》。

　　种菜能丰富人的什么？不言而喻哦！

　　二

　　认知就像三伏天的炎阳，随时都散发着焦味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，谁都会惹你生气，唯独菜园不会，净等你收拾它。你在菜园，挖地作穴、搭架牵绳、插签固苗，出力流汗，尽情发挥。你看到不舒心的苗，可拔可扔；瞧着不开心的杂草，挥锄剔除，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。

　　菜园整治到不想干了，可立马休息。你可瞄着苗儿的窜长，或涂鸦保存、或摄影备忘，一步一个景，一景一故事。你可以眺望云朵歌唱，和地边的蚯蚓对话。独居闲自在，心静则心安，此处心安是吾乡。菜园成了家庭外的另一片天地、另一处世外桃源、另一道滋养心灵的鸡汤。

　　最近有幸拜读美国罗布·奈特、布伦丹·布勒的大作《为什么有的人特别招蚊子》。书言：美国全面开放农场菜地，让人与小小微生物亲密接触，来滋补久居高楼大厦里的人欠缺的细菌，为生命增添玫瑰红的光泽。

　　瞧，天天上菜地的人，似乎都是生龙活虎的。

　　三

　　暮春时节，笋尖露角，苦麻菜绿叶成荫，除了自给，只送近亲。或苦麻菜与竹笋混烹，或苦麻菜和土豆杂绘，酸碱中和，美味佳肴，让人口水直流。立夏，花蝶飞翔，枝头上鲜嫩的四季豆，一串串、一簇簇，有时采摘下来就装满几菜篮。夏荷迎风，玉米须褐，有时掰下玉米棒塞满几蛇皮袋。秋日，枝头叶褪，包心菜椭圆丰满，成双成对，一排排的，像百家宴。

　　菜成熟时节，我们家根本吃不完，种菜容易送菜难。不管风吹雨打还是雪霜坚硬，我骑着小电驴，亲戚朋友，挨家挨户送，有的爬上五六楼直送家里；有的无人悬挂在门环。本地送不完，靠顺丰快递到外地，外地亲人还是食不尽，只好送至他们当地的亲朋好友。

　　自己种的菜，不打农药不施化肥，用羊粪鸡粪作基肥。亲戚朋友一收到，或电话感谢或微信视频聊天，直夸吃到了儿时地道正宗的味道。感情之网，撒满了天南地北。对种菜者而言，看见抖音上说的如今什么亲戚朋友老死不来往的视频，直接划过。

　　四

　　梅兰竹菊催生了古人的诗情画意，一块菜地却激发了我创作词诗的兴致。年春，影迟红杏，苦麻菜苗生机盎然，我的一首《苦麻菜》孕育而生：“飞籽长芽园角边，雪飘冰冻态悠然。春来奉献浑身叶，夏至妍皮美味鲜。”

　　一沐春风，万顷黄浪，油菜花催出了诗花万朵：“油菜浮金遍地开，畅游春野净无埃。成群蜂向花心去，作浪香从枝上来。乍暖还寒流水畅，艳阳不淡柳丝回。鸟鸣空谷频相问，谁织江南锦绣堆？”

　　春末夏初，雨急催诗。剪了二三节番薯藤条，使它深吻土地，到了瓦上霜融，番薯可挖了，诗也收割了。作《番薯》诗云：“色调黄白橙红紫，食作丝条片粥汤。地旱土贫埋绿叶，藤繁枝茂伴骄阳。菊花斗艳蜂鸣掌，茎块无言叶斗霜。睿智常常如番薯，时空到了好登场。”

　　五

　　四季豆、缸豆，第二年种在去年种过的地块，它们虽然也腾绕小竹子，直窜蓝天，仰头挺胸，但绝大多数无花无果，即使有，花果也了了无几的。

　　黄瓜呢，就喜欢同一片热土。

　　辣椒苗拒绝熟悉的土壤，喜欢在陌生的地里生得红绿相间，味道纯正。

　　喜阳光好雨露，本是植物的天性。但西红柿苗除喜欢生僻泥土，不喜欢水外，还得给它搭棚，避阳光挡雨水，直至果实脸红心甜。你让它在阳光下晒在雨水中淋，它的滕叶仿佛遇到霜冻，死给你看，或长出鬼脸牌西红柿果惹你生气。

　　秋分时节种包心菜苗，青虫咬得菜苗千疮百孔，但只要包心菜苗的心依旧在，一定还有收获。包心菜不卷心，将其四周叶子合拢，压上一块石头，它会继续卷心生长。

　　不管百合花开多鲜艳，引得蜂飞蝶舞，你挖根问究竟，它的茎块永远是清白。

　　种菜这些事，我反复地琢磨着，难道菜也如人，还蕴藏着哲学道理么？！